莫名其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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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落實質量獎勵兌現以來，橋邊小學的領導和群眾著實入了迷。
　　根據獎勵規定，教學質量評估前六名獲獎，即第壹名得壹等獎，第二名和第三名獲二等獎，四五六獲得三等獎；個人獎為考試科目，獎各科前五名教師。
　　那年，張校長調到了橋小。為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，他把上壹年學校獲得的三等獎獎金酌情獎給了大家。
　　第壹次這樣的行動，大家自然感到張的膽識，備受鼓舞。質量就是生命像火炬壹樣引導大家奔跑……然而奇怪的是此後學校再與獎勵無緣，個人獎也沒有壹個。
　　這可把張急壞了，在縣局開會總坐在角落裏，生怕局長瞧見。越是這樣越是瞧見得多，叫他尷尬極了。他羞愧難當，無顏見人，真想有個地洞鉆進去。回到學校與管教學的副校長米商量對策，辦法總是捉襟見肘，不好制定方案，也不好實施。
　　有壹天晚上，米忽然來了靈感：上面評估學校，我們就給老師量化打分，跟鎮內和全縣比位次。把這樣做，我們不僅得不到獎，還會沒有尊嚴。跟著上面走，不會錯。
　　他把這壹想法在10點過8分通過微信傳給了張。
　　“學生不許排名，給老師更不能排名。我們這樣做，行嗎？”張回復道。
　　“天高皇帝遠，縣官不如現管。叫我們東，就東；叫我們西，就西。我們只有圍著上頭轉，才有甜頭。不然，開會只有坐在角落裏。”米振振有詞。
　　“不過也是。上頭總比我們有板眼兒，不然是不會坐到那個位置上的。我們跟著他們的指導思想走，至少方向不會錯。”張總算想過來了，“那妳寫個質量振興方案，下月例會宣布！”
　　桂子花開，十裏飄香。在彌漫花香的時節，十月例會如期召開。為突出質量強教重點，張主持，米唱主角——宣讀講解方案。米從指導思想、質量目標、措施辦法、制度保障等方面作了說明，並對方案中的某些觀點和作法加以解釋，整整用了壹個半小時。
　　米講完後，張作了強調。他說：“聽了方案，我想強調三點：壹是上面提出質量強教，我們就把本學年定為質量強校年；二是質量就是尊嚴，記住各自的目標，潛心教學，定能實現；三是本期將對績效考核作修改，把方案中的達標質量拿進去。”
　　會後，教務主任贊嘆不已。米對他說：“不是校座叫我簡練些，我可以講三個小時，那才叫透徹，那才叫質量強校的精品方案！”
　　做過校長的東方賢和退居二線的老主任在辦公室有些不解。
　　“本校只有六個年級六個班，最多的班級三十人左右，最少的班級二十人左右。全鎮三所小學，全縣也不過幾十多所小學，怎樣評估才會服人？可比性在哪兒？”東方賢說。
　　老主任搖了搖頭，說道：“教書育人必將成為教書育分。妳給老師量化打分，其實就是在排名，老師就會悄悄給學生排名。”
　　“如此，會使學校管理者功利化，並會拽著老師變得功利。考試給學生排名，會悄悄成風。”賢說。
　　“在這個功利、浮躁、速成的年代，在面對各種挑戰的當下，小學教育到底該怎樣發展，到底該怎樣立德樹人，培養全面發展的接班人哪！”老主任感嘆道。
　　這次出臺的方案，校委會的成員十分滿意，也有不少群眾認可這個方案，覺得學校就應該這樣做。
　　到第二學期結束時，不論是學校評估，還是個人獎勵，都沒有如願。結束工作會上，張說：“質量強校初見成效：壹是我們的方案被好幾個兄弟學校借鑒；二是學校評估沒有倒數三二壹；三是學科排在中間位置。明年，我們壹定會進位次。”
　　第二年秋季，有些人調走了，又進來了壹批新教師。在秋季開學的第壹次大會上，米又壹次宣讀了質量強校方案。不過，這次他的聲音更加鏗鏘有力。他結合上壹年的考試排名，解釋說明更加細致，所以用了兩個小時。講完後，張再次強調了三點。
　　“老師們，對於方案，我想說三點：”張停頓了壹下，“壹是上面提出質量強教，我們就把本學年定為質量強校年；二是質量就是尊嚴，記住各自的目標，潛心教學，務必實現；三是本期將對績效考核再作修改，加重教學質量的獎懲。”
　　東方賢和老主任在辦公室感到多麽無奈。
　　那天，米壹人在辦公室，賢專門去說自己對方案的看法。
　　“米校長，我想跟妳談談我對方案的看法。排名的做法被業內人士公認是錯的。方向不對，努力白費。教師會更加功利，教書育人成了教書育分，那可就麻煩了。”
　　“我們跟著上面走，沒妳說的那樣嚴重。妳圍繞方案多動腦筋，力爭得獎，多得績效。妳的能力，我們是知道的。”
　　賢無話可說，輕輕地退了出來，回到辦公室，莫名其妙。
　　壹天晚上，張壹人在辦公室加班，老主任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　　“校座，我想跟妳談談我對方案的看法。”
　　“好，妳說。”
　　“我對打分的做法壹直持反對態度，因為那是變相給老師排名。質量強校這是對的，但給老師排名只會形成更加功利的局面。十年樹木，百年樹人。我們要遵循教育規律，才能把學生培養好。尊重老師，充分發揮他們的能動性；立標樹範，激勵他們牢記使命。只有這樣，我們才能走上良性發展的軌道。”老主任忐忑不安地說。
　　“妳持反對態度，壹定不要跟別人講——會影響我們方案的落實。我們的方案，兄弟學校都借鑒了。老主任，妳可要與時俱進呀！不同的年代，不同的做法嘛。”
　　“我明白了：不管黑貓白貓，捉到老鼠就是好貓。”老主任說。
　　“歷史不會重演，但有驚人的相似。”
　　老主任輕輕地退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，無心再做手上的活兒，走到操場，看著滿天的星鬥，默默無語。
　　第二個質量年又泡了湯。張在總結大會這樣說道：“落實質量強校戰略，下學年，我們壹定能進位次：綜合評估奪三等獎，各科至少壹人獲獎。”
　　秋季開學，又調進了新人來補充調走的空缺。在為第三個質量年奮鬥時，東方賢和老主任退休了。
　　結果，第三年的情況更加糟糕……張和米莫名其妙，不得不請求辭職，都調走了。